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李釗時間:2024-03-07 10:01
遮雨的蓑衣、支鍋的撐架、裝水的瓜勺……曾在鄉村里觸手可及的老家什,蹚過歲月的河流,帶著淡淡的惆悵,在我們的視線里逐漸遠離,凝固在老家什里的是被生活煙塵覆蓋甚至淹埋的愛和溫暖以及濃得化不開的鄉愁。
《老家什》是冰心散文獎、孫犁散文獎獲得者黃孝紀獻給故鄉八公分村的又一部回憶之作。他在鄉村成長,后在城市安居,每當老家什撩撥舊日時光里的鄉愁,他會帶著“家”的記憶去換了模樣的故鄉走一遭,回憶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當記憶泛起時間的漣漪,他將盤旋在心頭的舊時記憶訴諸于筆端,凝結成被愛和溫暖填滿的文字,隨著情感的跌落、延展、升騰和激蕩,記憶和鄉愁被凝固在舊時光的冊頁里,留與后人去翻閱和追憶。
一件老家什就是一段歷史,其背后都藏著一個故事,他們默默地忠實記錄曾經艱辛不易的農耕歲月,留存下一段漸行漸遠的民俗風情,細細擦亮人們逐漸模糊的記憶。《鋤頭》記錄的是祖祖輩輩辛勤耕耘幸福生活的日常,鋤頭是農家人安身立命的工具,作者與家人頂著烈日揮舞著鋤頭鋤田挖地,任雙手磨出“紅紅的大水泡”,汗水和泥水包裹全身,依舊勞作不止。《鐵鍋》里蘊有屋檐下蒸騰的人間煙火味,有在樸實生活里養成的勤儉節約的生活習慣,一口鐵鍋承包著家人的一日三餐,蒸、炒、熬、煮中盡是生活的長短滋味,哪怕爛了洞眼或縫隙,人們也舍不得丟棄,只待補鍋的行商吆喝聲起,就拎著鐵鍋去修補。煤油燈為電燈普及之前的主要照明工具,透過《煤油燈》中深深淺淺的文字隱隱可以看到,昏黃的燈火搖曳升起,被照亮的一方家園里升騰著溫熱的氣息,一個山村男童對未來朦朧的向往和期許在“跳動的紅焰”里被點燃,在這盞烙上了深深的時代印記的燈火照亮下,我們能夠觸摸到農耕時代的變遷和生活習慣的演變脈絡。
樸實的生活場景,樸素的思想感情,質樸的人生理念,構成黃孝紀散文寫作的主要內容,文章里那一份語言與情感共生、文心與人心交融的樸素常以最簡單卻最有力的方式喚醒我們心中蟄伏已久的舊時記憶,引起靈魂深處的共鳴。老家什里有忘不掉的童年快樂,《瓜勺》里一段“我們常把瓜勺戴在頭上,扮和尚,扮老壽星。笑鬧追逐中,被玩伴按著敲”的文字使我心生溫暖。物質匱乏的年代里,我們的玩具大多是自制的,老家什也能成為手中的玩具,成為快樂幸福的童年記憶。
在黃孝紀的文字里時常見到母親的身影,字里行間充滿思念和哀傷。他在《神燈》一文中回憶母親逝去的最后時光,深受病痛折磨的母親始終牽掛著兒女,“拿出我買的藥給前來看望她的村鄰看,說這些藥要5元錢一粒,貴,是我孝紀買來的”,令人淚目。母親的生命之火已熄滅,他在心中為母親點亮了一盞“不滅的神燈”。如黃孝紀在《朝門》中所言,朝門“是一個奇怪又莊嚴的地方”,是尋常日子里村里人閑談玩耍的所在,而在婚喪嫁娶等特殊日子里,朝門會立馬顯出莊嚴的一面,哪怕朝門已消失在歷史塵煙中,卻一直矗立在村民和游子的心中,傳承著一份共有的情懷和信仰。
《老家什》里那些遠逝的農耕歲月的生活片段會讓我們追憶往昔,會讓我們悵然若失,也會讓我們淚流滿面,當記憶和鄉愁在日月流光中發酵,終會釀成一個民族、一個時代無法抹去的滄桑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