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時間:2024-11-29 08:11
□賀東杰
記得小時候的冬天比現在冷多了,西北風嗚嗚地刮著,地都凍裂了大口子,穿著大棉襖、厚棉褲、棉套鞋還凍得嘶嘶哈哈的,屋里甕中的水都凍得冰涼。也因為那時肚子里沒油水,身上沒脂肪,御寒能力不行,感覺冬天特別難熬,能燒上煤球爐子是件很奢侈的事。
記得有一種鐵皮爐子,四四方方的爐盤下面是直直的爐膛,頂多能盛上二三十個煤球,就這樣家家還要數著燒。這還是說的城里,農村中冬天取暖靠燒炕,煤球爐子很少見。我老家家里有這么個爐子,每天有很多鄉親來串門,雖說頂多只有10個煤球燃燒著,可人們都說這屋子里忒暖和。后來生活好些了,城里取暖改成了土暖氣,都盤上了稱為“掃地風”的爐子,煤球更是必不可少。那時煤球都是自家手工搖制,上初中時我就成了搖煤球的熟練工。
一到十月份就準備開始搖煤球,第一件事就是去買煤。那時的煤憑票供應,每家都有個煤本,要到煤建公司去買。拉上個小拉車先去開票交錢,然后耐心地排隊過磅。因為家家都得買,每天都要排很長的隊伍,憑單子到煤堆那兒自己裝煤,再回來排隊過磅,等待窗口里的司磅員給你的單子上蓋個戳子,再拉到門口經警衛檢驗過之后,這煤才能拉回家。如果遇到個不好說話的司磅員,整個過程就要保持很大的耐心。我曾因和司磅員爭辯了幾句,被他懲罰,直到別人都走清了才給我過磅,令人深感屈辱。當然,遇到有的司磅員大手一揮,不讓我把多的一斤半斤卸下,我又會是一種萬分感激的心情。煤建公司門口是一道長長的坡,去的時候好說,回來的時候可就費勁了,一個人很難把幾百斤煤拉上去,必須有人幫忙推,那坡上每天都絡繹不絕地走著頭幾乎扎到地面的拉車人和推車人。
煤買到家后還要去城外地里挖膠泥,曬干備用,沒有它和不成煤球。選個晴天,和幾位鄰居約好就開始了勞作。我們那時都是在鄰近小學的操場上干這活兒,幾個人把各家的煤堆摻好晾干砸碎的膠泥,澆上水,等膠泥悶透就開始一锨一锨地和。幾百斤的煤面要一锨一锨地倒騰均勻,絕對是個力氣活兒。和勻后先在操場上撒一層煤面,再把煤一锨一锨地攤在上面,用锨或小碌碡把煤攤薄攤平。稍干干再用特制的剁子,就是一根長木把頂端安著長條形鐵板的專用家伙,把攤好的煤剁成小方塊。這可是個技術活兒,講究穩、準、勻,不能剁得七扭八歪、大小不勻,那就沒法搖了,這一步完成后就可以稍歇會兒了。等再晾去了水汽,能團成團就可以搖了。
搖煤球的工具是一個又大又扁的篩子和一個大花盆,篩子放在花盆上,裝好適量的小煤塊,通過篩子的晃動把四方的煤塊滾成球形,煤渣通過篩子眼落到地面,就這樣一篩一篩地全部搖好。搖煤球的訣竅就在于搖的力度和姿勢,兩腿分開身體下伏前傾抓住篩沿,晃的力度要拿捏好,勁大了易散,勁小了搖不動,最關鍵一點是要讓篩子和花盆一起轉動,而花盆保持原地晃動,不能搖一下挪一點,搖完一篩子跑出去太遠。初學乍練之時手腳不遂,力度不穩,累得呼哧帶喘也出不了多少煤球。等慢慢掌握了技巧,力氣費得少了,煤球也越來越圓。看著一篩子一篩子的煤球在秋日陽光下晾曬,想到能為家里做點事,為老人減輕一些勞累,冬日家人能得到些暖意,心中也很有一番成就感。通力合作之下,各家的煤球都搖完一般就得一天時間,最后一篩搖完累得腰酸腿疼胳膊麻,坐那兒就不想動了。
等到煤球晾干收到家中的煤池子里,這工作才算完成,全家人也都松了一口氣,寒冷的冬天能有溫暖的保證了。生火之前還有一項重要工作——搪爐子,燒了一冬天的爐膛多有破損,這就得用摻了頭發的泥把爐膛仔細搪過,有燒壞的爐箅條也都換好,煙筒仔細敲打檢查,如此才能放心生火。雖說取暖效果和現在沒法比,捅火添煤時還搪土狼煙的,但那時可是覺得幸福溫暖極了。
后來隨著經濟發展科技進步,采暖設備層出不窮,采暖方式多種多樣,煤球退出了歷史舞臺。北方的冬天能溫暖度過是幸福生活的一個重要指標,冬天取暖不用像我小時候那般費勁了,昔日的取暖功臣煤球早已不見蹤影,燒煤取暖也被淘汰,我這搖煤球的手藝再也找不到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