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成

冬天天黑得早，加完班走出單位，已是暮色沉沉。一個人走在清冷的街道上，冷風拂面，寒氣逼人。夜晚的小城沒有白日的喧囂，寂靜得猶如按下了靜音鍵，許多店鋪早早就關門了。忙碌了一整天，此時的我早已饑腸轆轆。

踏著夜色，我匆忙朝家走去。路過一條小巷時，我無意間看到一束橘色的光在閃爍。我循著光慢慢向前，走近才發現這是一家面館。面館很小，低矮的門框上掛著一盞白熾燈，微弱的光映照著斑駁的樹影。門口一側掛著一塊發舊的手寫招牌——老家面館。

我推開門走進面館，輕聲問了一句：“還營業嗎？”聽到我的聲音，倚在爐火旁打盹的老人一下醒了過來，答道：“營業呢，吃碗啥面？”

老人約莫60來歲，身上的圍裙沾滿白面，笑起來和藹可親。我抬起頭，一張被煙熏得發舊的菜單映入眼簾：清湯面6元，西紅柿雞蛋面6元，青菜雞絲面7元……面的種類很少，但價格很實惠。

我隨便點了一碗清湯面，便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此時，屋里暖意融融，熱氣繚繞，薄薄的水汽籠罩在玻璃窗上，火爐里熊熊的火苗在燃燒，水壺里滾燙的熱水在沸騰。才待了一會兒，冰冷了一路的身體便逐漸暖了過來。環顧面館四周，瞬間有種回到以前的感覺——發舊的墻面，簡陋的灶臺，老式木椅板凳，每張桌上還放著一個印著牡丹花的暖水瓶。

老人給我倒了一杯熱水，笑呵呵地說：“先暖暖手吧！”隨后他便走到了案板后，熟練地將醒好的面團攤開，一根長長的搟面杖在面皮中上下飛舞，一推、一收、一切、一抖、一撂，一把面條便搟好了。

一會兒的工夫，老人便端來一碗香氣撲鼻、冒著熱氣的清湯面。看著碗里濃濃的面湯包裹著根根韌勁十足的面條，嘗了一口，筋道爽滑，面香濃郁，有一種久違的家的味道。吃著熱乎乎的手搟面，冬夜的寒意全無，心里也暖暖的。

吃飯間隙，我和老人攀談起來。我好奇地問：“旁邊的店鋪都打烊了，您怎么開到這么晚？”老人笑了笑，指著不遠處說：“前邊是一所中學，八點半孩子們才下晚自習，冬天太冷了，我晚點關門，他們放學餓了就能過來吃口熱乎面，等家長來接的時間還可以在屋里歇歇腳，喝口熱水，暖暖身子。”老人邊說邊將桌上的暖水瓶全都灌滿了熱水。

聽老人說，他在這里開面館已經10多年了，很多學生都是常客，大家親切地稱這里為“深夜食堂”，甚至很多學生畢業后還會回來打卡。“孩子們和我都成了朋友，放學路過，哪怕不吃面，都會過來打聲招呼。”說話時，老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面館的角落里有一面留言墻，上面貼著許多五顏六色的便利貼，都是學生們寫給老人的話——“多注意身體！”“一碗煙火里藏著家的味道”“我愛這人間，更愛這朝朝暮暮的煙火氣”……看著這些留言，我心里不覺涌上一股暖流，那些沉淀在心底的美好仿佛被煙火氣輕輕托起，讓人陶醉其中。

冬夜偶然邂逅這間小面館，讓我品嘗到了久違的家的味道，更感受到了濃濃的人情之味。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這碗熱氣騰騰的手搟面溫暖了多少冬日夜歸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