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時間:2025-01-04 10:27
?陳鑫
帶孩子走在路上,他忽然指著不遠處問:“爸爸,那個是什么?”
順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赫然映入我眼簾的竟然是一個綠色的郵筒。說來也奇怪,平時也常從這邊經過,卻好像從未留意過它的存在。
我想了想,試著在腦海里組織一下詞句,然后盡可能地用通俗易懂的語言告訴他郵筒的用途,以及從前的人們如何以紙為媒,千里相連。
孩子雖然似懂非懂,眼里卻閃著光。習慣了虛擬電子媒介的他,面對這樣一個可以實實在在觸摸的不亞于“傳送門”般神奇的陌生物件,顯然充滿了好奇。
沒想到印象中早已悄然淡出歷史舞臺的郵筒如今竟還可以見到,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多年以后突然邂逅一位曾經的老友。
郵筒孤零零地佇立在路邊,猶如一名神情古板但目光堅定的老兵,固執地守衛著腳下的土地,墨綠色的筒身雖然早已有幾處斑駁,但在周末下午的陽光里仍顯得那樣油亮挺括。
想起自己上學那會兒,網絡尚不發達,每次給報紙寫信投稿都是那么鄭重其事。幾張皺皺巴巴的綠色格子紙,一旦被碳素鋼筆寫下稚嫩的文字后,便儼然成了無價珍寶,須小心對折,疊成巴掌大的方塊,邊角自然要嚴絲合縫,貼緊壓實,然后收進寫好地址的牛皮紙信封。到了郵局大廳,買一枚面值20分的“上海民居”郵票,從柜臺上的玻璃罐里拿著小刷子蘸上漿糊,貼牢郵票,粘好封口,再三檢查后,把信封塞入鎮上唯一的郵筒,這才如釋重負,長吁一口氣。
信封在眼前消失的一瞬間,我似乎總能隔著厚重的郵筒壁清晰地瞥見它如初熟的葉片般飄逸旋轉著,輕輕落入筒底那厚厚一堆或大或小或黃或白的信件之中,發出“撲簌簌”的響聲,激起我滿心漣漪,久久不散。
這之后便是漫長的等待。收到最新的報紙,必會逐版逐篇急切尋找,連中縫也不肯漏過。看到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心跳立刻加速,反復核對無誤,立刻雀躍著向父母報喜去。若一份報紙通篇看下來并無收獲,情緒上的失落自是難免,但很快又會幻想著下一期的驚喜。如此,生活便在不斷的失望與期待中一路向前。
我在學習寫作的過程中也曾陸陸續續結交了一些天南海北的筆友。那個時候報紙上經常會刊登一些交友的信息,附上簡單的個人介紹,遇見志趣相投者,雖相隔千里,素昧平生,此后也大概率不會見面,但這并不妨礙彼此成為摯友,也阻隔不了兩地鴻雁往來。大家都抱著一個以筆寫心、以筆會友的淳樸夢想,在寫作這條充滿理想主義色彩的道路上互相理解鼓勵,便不再感到孤單。
每每收到一封期盼已久的來信,那種感覺令人心神不寧,卻又無比甜蜜。先是從信封上的字跡和落款猜測來信人的身份,然后用手指捏一捏信封,或者把信封舉到亮處,朦朧半透中看一眼,發現明信片或生活照之類的隨信禮物尤為開心。剛拿到的信舍不得打開,通常一定是要“捂一捂”的。捂到夜深人靜時,獨自伏案窗前,任由臺燈如水般溫柔的橙光包圍著自己,從字里行間一點點體會來自遠方的問候,兩顆陌生而年輕的心仿佛在一瞬間超越時空,緊緊連在了一起。
如今堅持寫信的人少之又少了,這樣一個郵筒一個月下來可能也收不了幾封信,但我很欣慰這個飛速發展的世界能為它保留一席之地,讓書信這一具有儀式感的傳統生活方式得以延續。也許某一天,我會和孩子一道,靜下心來認真地寫一封信,寄給某個地方、某個人,去打開塵封的美好,感受那份簡單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