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時間:2025-01-08 10:25

□張中偉
燕子窩是我家鄉唐縣西城子村“古八景”之一。
幾十年來,我每時每刻都想見到那個真正的燕子窩,還有窩里的燕子,可始終未能如愿。我知道,我極力想同燕子窩和燕子相見只不過是單相思。
仁者愛山,智者樂水,二者相比,我更喜歡爬山。在我少年時期的記憶里,我老家村子西邊的唐河東岸有一段高20多米、長500多米的石崖堤岸。村里的“故事簍子”嘴里代代相傳,在這段離石頭岸堤七八米高的崖壁上有一處“燕窩”。燕子不棲無福之地,只為此,燕窩成為我多年來心馳神往的地方。
我心里惦記著這個傳說,曾約小伙伴去過四五次,卻始終未覓得燕子的蹤跡,倒是發現了一處能容納三四個人的半封閉崖洞。我趴著洞邊看,唐河及岸畔美麗風光一覽無余。一次次造訪未果,更激發了我深藏骨子里的求知欲。故而,我每次來到唐河邊都會攀上崖洞,試圖訪問那個“燕窩”,期望遇到燕子歸來,能和它們有上一面之交,甚至想,若有幸和燕子成為好朋友,可以交好運,添福氣。
盛夏來臨,我和小伙伴們如同散落在唐河岸畔的細鐵砂,唐河宛若一塊巨大的磁鐵,牢牢吸附著我們刺癢的心。
其實真正勾我心魄的是燕子窩,還有燕子。
夏日炎炎,一到節假日,我吃午飯時,早有一群小伙伴在我家門口嘀嘀咕咕。耳朵靈愛嘮叨的母親已料準大家的小心思,斷言說吃過午飯要老老實實在家睡一覺,不要胡走亂串。我嘴上雖然答應,但心已經飛到河畔。飯后,我佯裝睡覺,然后找個理由溜出家門,和等急了的小伙伴們一起直奔唐河岸邊。
我揣著一顆執著的心,長時間目不轉睛地望向唐河東岸的崖壁,隨時想靠近傳說中的燕子窩位置,期望覓得燕子行蹤。我用澄澈的唐河水洗眼,這是我的個人儀式,祈求造物之神讓我看見唐河更多的美,看見燕窩和燕子。我猜想著燕子們去了哪里,到底在干什么。可燕子好像有意和我捉迷藏似的,就是不肯現身。我忽然看到唐河水面上百余只雀鳥翩翩起舞,時而鳴叫,時而掠過水面,時而振翅沖向天際,我仿佛在欣賞一個盛大的空中舞場。我的心血沸騰了,好像也隨著鳥雀們的飛舞與它們同頻共振。不過,這個場景里唯獨沒有燕子的身影。小伙伴們似乎覺得我表情怪異,行為奇特,與他們格格不入,笑我望向群鳥時的癡傻。
實在熱得受不了了,我就往身上撩幾下河水,獲得短暫的涼爽。在河邊的一大晌午,太陽給我的臉貼上了一張大紅紙,頭發摸起來都燙手,一層層水銹爬上了我的臉、胳膊和脖子。回到家,我的臉上和頭發上仍然粘著幾塊忘記洗掉的泥巴,我自以為聰明且做得天衣無縫,可在母親的火眼金睛面前暴露無遺,自然招來一頓數落。即便這樣,去唐河畔的真正原因我對所有人守口如瓶。
夏夜的夢里,兩只燕子高興地爭相為我打開話匣子——燕爸爸眨了眨眼睛說,它們鐘情于生趣無限的唐河灘和清清的唐河,燕子窩是它們家族的理想棲居地。白天的時候,唐河水面上空那么多鳥兒起舞爭鳴,那是燕子派來的使者。燕媽媽抖抖翅膀說,鳥雀們飛臨的唐河就是一頁寫滿神話的古書,它們在唐河上發布了愛的箴言。我聞聽后感到特別欣慰,期望不久的將來,在那個燕窩位置能看到真正的燕子窩,當然還有一窩小燕子。
早晨一覺醒來,母親對我說,那一晚我夢囈不斷,還癡癡地笑出了聲。我發現我的枕巾濕了,我想那也許是激動的眼淚。
青年時期我離開家鄉,再也沒了訪問燕子窩的機會。不過,我時不時聽發小們念叨,后來的時光里,那處燕窩經常有燕子光顧,也有雛燕嘰嘰啾啾,婉轉動聽。我心里清楚,燕子頗有靈性,懂得親情,更知道感恩。我曾不止一次斷言,燕子一定還會回來的,一定會成為家鄉的芳鄰。
我一定要了此夙愿,選一個好日子去拜訪燕子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