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時間:2025-01-10 08:48

□張艷軍
臘月里的每一天似乎都在為年忙碌。
臘月初八習慣喝臘八粥,臘八粥熬的工夫越長越好吃。那天,母親起得很早,我是被灶膛里噼噼啪啪的爆破聲驚醒的,一翻身,又趴在暖和的被窩里。我看見母親蹲在灶臺前,低著頭,正向灶膛里吹氣。柴有些濕,不愛著,股股黑煙從灶口冒出來,冷不丁“呼”的一聲,一團火苗淘氣地竄出來又縮回去,嚇得母親向后一仰,險些跌坐在地。紅紅的火光映在母親的臉上,窗外黑咕隆咚,離天亮還早。
做臘八粥的原料除了紅棗和江米需到集市上去買,大多是自家地里產的,有時也不止八樣。十幾畝地的花生這時已經賣出去了,留下的種子裝在口袋里,碼在西屋,隨時剝了用。頭一天,母親把一些紅小豆或黃豆鋪在簸箕上,她坐在臺階上,就著陽光,把里面的碎石頭和土坷垃仔細揀出來。臘八粥里面還要放糝子、大米、小米或高粱米,簡直就是糧食大雜燴。
這時候屋里已經熱氣繚繞,臘八粥快熬好了,母親叫我起床。等我洗漱完畢,母親已經給我盛好了滿滿的一大碗。臘八粥又黏又香,我呼嚕呼嚕地吃了兩大碗,身子立刻暖乎乎的。
臘月二十五左右,父親要炸年貨了,這是我最喜歡的。炸年貨之前先要做豆腐攤饹馇,父親會叫上我跟著他去晃磨。磨是趙叔家的,整個南街只此一家。豆子已經被父親提前泡好、揉碎、去皮,浸在清水里。磨放在一間小屋里,房梁上垂吊下兩根繩,綁在磨把兩端。我前腿繃,后腿彎,雙手緊握橫著的磨把,父親則一只手輕扶著磨桿,一只手拿著勺子舀起連湯帶水的豆子,放進磨盤上的小洞里。隨著磨盤吱吱扭扭地轉動,乳白色的豆漿順著磨壁流下來,一股綠豆的清香漾滿小屋。
豆漿磨好后,父親挑回家。饹馇是父親自己親手攤,豆腐要去別人家做。由于是自己吃,豆腐點得特別嫩。父親用小車推回來時,豆腐在高粱稈穿成的拍子上顫顫悠悠,嫩白細滑,還冒著熱氣,叫人看著就眼饞。
父親炸年貨一般在晚上,沒有人打攪。爐子是地爐子,火旺,鍋要稍大一點,盛油多。我坐在板凳上等著。我最愛吃父親炸的饹馇盒。父親自己做餡,他把切碎的肉、炸豆腐、胡蘿卜攪拌在一起,放鹽,倒淀粉水,點香油。他把做好的餡鋪在一張整塊的饹馇上,再用一塊饹馇蓋好,壓實,然后切成四方或菱形的小塊,放在鍋里炸。炸熟了撈出來,方正金黃,外焦里香。父親總是先炸豆腐塊或饹馇條,最后才炸饹馇盒。我問過父親為什么這么做,父親說,饹馇盒里有餡,掉在鍋里會有渣子。父親炸貨炸到很晚,炸好饹馇盒時,我已經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第二天聽父親說,我嘴角的口水流了老長。
母親則在灶臺前忙碌。先蒸一鍋年糕,再蒸幾鍋饅頭。母親使堿不好,便喚鄰居大嫂過來幫忙。但母親心細、手巧,除了饅頭,還能變著法做出許多種花樣,有糖包、豆包、花卷等。花卷上面還要嵌一個大大的紅棗,或是用紅墨水點一個“紅燈”。母親把蒸好的饅頭裝進笸籮里,放在里屋。里屋沒火,是天然的冰窖,能放好多天。
父親不光炸年貨,還要燉雞、煮肉、蒸蒸碗,做出來后色香味都很地道。平時沒怎么見他下過廚房,家里來了客人都是母親忙里忙外。原來,父親深藏不露,還有一手做大菜的本事。年貨都預備齊了,大年三十也到了,小院里到處彌漫著濃郁的年味。
不止這些,歡樂祥和、喜慶幸福更是人們心中永恒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