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菲

二三十年前，想要留住美好瞬間并不像現在這般輕易。且不說拍攝多么不便、沖洗多么復雜，單是照片保存這個環節就飽含著滿滿的儀式感。

現在的“相冊”手機里有，電腦里有，各種網絡平臺上也有，一些精美的婚紗照、藝術照圖集也都是借用了它的名字而已，而真正的實體相冊是那種每頁都是塑料插袋、塞滿照片就變得厚厚的重重的冊子。

保護和存儲照片是相冊最基本的功能，有藝術細胞的人還會對其進行“二次創作”。他們如報刊編輯般，把經年積攢的照片或按時間或按人物或按風格分類排列，小心安插，幾經調換，反復斟酌，最終形成一部獨屬于自己的影像作品，自己百看不厭，還會請家人、朋友、客人看，還想著請未來的家人、朋友、客人看，也想著請老去的自己看……

一個月前我去幫爸媽搬家，忙不多時，就被一本老相冊絆住了目光：這個頭戴紅花，騎著麒麟，在商業大廈門前笑得燦爛的是我；那個赤著腳丫，站在北戴河石灘上，被曬得眉頭緊皺的也是我。兒時母親忙，每每都是這個“媽媽”陪著我掉眼淚，給我笑臉和安慰；那個“阿姨”最讓我害怕，因為只要見到我，她總是一邊給我好吃的，一邊假裝要把我抱回家……那天，我在床邊獨坐了好久，本以為很多人、很多事已塵封進光陰深處，但沒想到，一本老相冊就輕而易舉地打翻了記憶的罐子，流淌出那么多酸甜苦辣……

這種感覺似乎很難在手機相冊中找到，我的心只在拿起手機去拍攝的那一刻動一動，或曬在朋友圈里收到點贊時癢一癢，再就是查找東西偶然刷到時停一停，其他時間，那些照片好像與我無關。

前幾日在文友家中小聚，停杯落箸之時，主人拿出了幾本老相冊供大家翻看。大家欣然翻閱，追憶流年，或陶醉其中，或感慨萬千。感慨者是因照片中偶見自己的身影，難免觸景生情，勾連回憶，陶醉者意味深長地說很享受翻看老相冊時歲月靜好的感覺。不知這種愛翻老相冊的感覺是不是止步于80后這代人了，或許90后也有一些吧，再往后恐怕就不會以年代為單位，而是取決于個別家庭的愛好習慣了。

幾本相冊在文友間交換傳閱著，你說說你去過的地方，我聊聊我們共同認識的人……那時我就在想，如果這些照片就只是保存在手機里，還會有這樣的聚會效果嗎？大家同時對著一個小屏幕，刷著一張又一張多到望不到頭的縮略圖，不一會兒就腰酸背痛、頭暈眼花了，只要有一個人不耐煩地將話題一轉，大家就又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況且，手機的私密性早已決定，沒有人會敞開電子相冊，任由他人捧著手機隨便刷。再說，一部手機也不夠多人各刷各的呀。

都說“姜是老的辣，酒是陳的香”，我看相冊也是老的更有味道。如今我才理解，為什么去年朋友問我，手機相冊如果存不下了怎么辦，我脫口而出“刪掉”了，因為同樣是影像留念，電子相冊不如老相冊更能承載我們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