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英

早聽說博野縣馮村梨園內有兩株古梨樹，因為根相連、枝相纏，人們稱它們夫妻樹。神往已久，我終于拜訪了它們。

夫妻樹在馮村村南二三里遠的一片梨園內。它們像是模范夫妻上臺領獎似的，站在高高的土臺上。這是南北兩棵梨樹，相距不到一米，北邊這棵樹裸露在外的樹根伸到南邊這棵樹的腳下。這位應該是“丈夫”吧，愛得大膽、直白、干脆。南邊這棵樹的樹根全部埋在地底下，但從樹身的樣子來看，根正悄悄地、羞澀地伸向北邊的樹。我想，它們地底下的根一定是相互纏繞分不清彼此了。

再看樹身。它們就像兩個相愛已久的人，分別從遠方向著對方跑來，到了跟前猛地剎住急促的腳步，把雙手搭在對方的肩頭，相互深情地凝望著。兩手一牽，不離不棄，你白頭我皓首。雙眸一望，莫失莫忘，我的眼里只有你。

我正沉思時，一對老夫妻攙扶著來到土臺前，他們臉上的皺紋比梨樹皮的褶皺還多還深，頭發比梨花還要白。他們沒有像有些人那樣坐在樹身上嘻嘻哈哈地拍照，而是靜靜地仰望著這兩棵樹，然后畢恭畢敬地深施一禮。

我的腰不由自主地也彎了下去——向樹，也向人。

我想起了在公園里經常見到的一對患難老夫妻。妻子癱瘓了，丈夫在電動車前面依托著車把焊了一張懸空的床。妻子舒適地躺在床上，蓋著碎花棉被。丈夫慢慢地騎著電動車，探著頭，充滿愛意地看著妻子，那張小床很像丈夫伸出的捧著妻子的一雙大手。第一次看到他們時，我被那奇特的床吸引了，接著被他們這種愛的方式震撼了。

有一回，我與他們擦肩而過，丈夫正和妻子親密地說著什么，妻子微笑著回頭看他，六七十歲的她神情倒像個剛過門的小媳婦。我頻頻回望，有點羨慕這個女人。雖然身患殘疾，可她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們多么像眼前這對不離不棄的夫妻樹啊！

我站在夫妻樹旁，向四周張望。我發現在它們北面三四米的地方有兩棵梨樹也很特別：兩棵樹相距不到一米，南面這棵長到半人高后，水平方向倒向北邊那棵，就像一個人依靠著另一個人。這分明也是一對夫妻樹啊！先前那對夫妻樹愛得含蓄、深沉，眼前這對夫妻樹愛得直接、熱烈。

想起有一次出游我給一對夫妻拍照，那位大哥連忙拿出剛買的養生梳，說：“我先給你嫂子打整打整。”就在大哥給媳婦梳頭的時候，我把這個愛的瞬間定格了。

又想起那一天，在小雨中，我看到走在我前面的一對夫妻，丈夫把外套脫下來，雙手舉在妻子的頭上，任冰涼的雨打濕脊背。他是一把大傘，她的世界里沒有風雨。

“看腳下，有泥，把手給我。”還有一對老夫妻牽手而行的情景也時常在我眼前回放。

……

我靜靜地欣賞著夫妻樹，腦海中回想著生活中那些尋常夫妻間動人的一幕一幕，慢慢感受那涌動著的愛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