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時間:2025-01-24 12:39
□邱振江
小時候我總分不清大米和糯米的區別,那時吃粗糧是常態,只有過年時才能見到米。每次母親淘米時,我都會抓著米喊:“要蒸大米糕了!”此時母親總會糾正:“是糯米,不是大米。”
母親糾正多次仍然改變不了我的胡亂叫法。在粗糧搭配細糧的年代,糯米不多見,糯米糕放在鍋里蒸或者丟入清湯里煮都是不錯的吃法。
那時在我們老街上好多嬸嬸都會蒸糕,張嬸不會配料,出鍋的糕發苦,侯嬸蒸的糕火候不行,松散沒有黏性,我母親做的糕最好,不用嘗,隔著墻就能聞到純正的香味。
一進臘月,老街最隆重的莫過于蒸糕了。全家齊上場,磨粉、淘米、燒水、上籠……到了關鍵環節,別人就都閃開了,母親邊干邊說,面不能馬上蒸,得先用水攪和捏成團,太干了容易漏氣,太濕了又上不去火。面團在屜上蒸著,水燒開了才可以再撒面。據說這些復雜的技藝是母親從她娘家學會的。
大約一個時辰后,灶膛熄火,鍋灶冷卻,把一塊濕布攤在鍋蓋上,兩面金黃、松軟的年糕就出爐了。我們拿著碗,早已按捺不住了。輪到我時,母親說:“你不用碗。”我遲疑,母親說:“你天天在鄰家蹭糕吃,糕黏性大,我怕你吃多了壞胃。”我有些不服,趕緊向二哥求救。二哥扭頭笑道:“你不差這一口,你多溜達兩家就夠了。”
按照習俗,糕做出來鄰里間要相互贈送。會蒸糕的無所謂,不會蒸糕的玉珍嫂子最激動。她是我家隔壁新進門的媳婦,不會做糕很正常,拿到別人家給的糕也舍不得吃,先藏著,等嘴饞了才拿出來。她人漂亮卻不會做糕,見到周圍人總是低著頭。我母親做蒸糕時她經常過來學,母親手把手地教她。
那年我考上了離家十幾里的鎮中,經常想家。那天我看到學校食堂玻璃上貼著一張紅紙,供應棗年糕和豆年糕。即使不貼告示我也聞得到,我欣喜地手托年糕慢慢品嘗,像是品嘗著故鄉的味道。
多年后,母親也不再蒸糕。老街來了更多的新嫂子,她們也和玉珍嫂子一樣漂亮,也不會蒸糕。老街也成了小區,年糕也不只是過年才有,平常的日子里也隨時能買到。
有一天,我在樓下遇到一個賣年糕的農婦,她有著一張滄桑而慈祥的臉,她的糕做得很正宗,給的斤兩也很足,臨了又多給了一塊,說:“老手藝蒸的,很好吃,吃年糕年年長高……”
熟悉的話語猛地撞痛了我,剎那間我又想起老街,想起母親,想起唇齒留香的年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