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亞偉

記得我小時候家里三天兩頭停電。晚上停電了，母親會把煤油燈點亮，一家人守著昏暗的燈光，享受“家人閑坐，燈火可親”的幸福。

長夜漫漫，一家人圍坐聊天，不知不覺意興闌珊，妹妹打起了呵欠。“瞧，墻上是啥？”父親忽然說。我抬頭一看，是父親用手影做出的一只小狗。小狗的嘴和耳朵還在動，活靈活現的。我一下來了精神：“爸，我也會！”我用拳頭和手指在墻上演繹出一只飛翔的小鳥。父親故意逗我：“哎呀，這是啥玩意，四不像啊！”我氣呼呼地說：“明明是小鳥嘛，你看，它的翅膀還在動呢！”父親見我生氣的樣子，哈哈大笑起來。妹妹興奮地喊起來：“就是小鳥，真像啊！姐，我也要學，你快教教我！”我哪有耐心教她，自顧自開始表演：“這像不像蝸牛？再變一下，這像不像老鷹？”妹妹一個勁地給我鼓掌，給我撐面子。

看妹妹感興趣，父親開始手把手地教她。“左手攥拳，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叉開，跟左手組合在一起……”父親教得很認真，妹妹學得也有模有樣，我在旁邊也給予“技術指導”。一場歡樂的手影戲就這樣展開了，小屋里的笑聲一波一波蕩漾開來。母親并未參與到表演中，她的手里常年做著各種毛線活，織毛衣，織毛褲，還織襪子手套之類的。不過她是最好的觀眾，不停地評價我們誰做得最像。有好笑的場景她笑得最歡，她的笑聲就要沖上房頂了。

玩了幾次手影，我們漸漸學會了模擬各種動物，小貓，蝸牛，兔子。像不像，三分樣，手影投射在墻壁上，總是越看越覺得像。父親經常會拋出一個新鮮內容，讓我們自己揣摩。“你們能用手影做出狼的樣子嗎？”父親說。我說：“狼跟狗很像，分不出來。”父親說：“狼跟狗不一樣，狼的樣子兇，要讓它的頭昂起來，嘴巴朝上張著。”說著，父親用手影做出狼的樣子。果然是兇巴巴的，不像小狗那么乖順。在父親的引導下，我和妹妹一直興致不減。

有一次，父親借助道具為我們表演手影。“這是一只小羊，它要到對面的山上去，因為山上有很多草，還有它的同伴……”父親用一張紙裁成三角形，用它的影子當作山，讓手影的內容有了故事性。我覺得這個創意太好了，簡直就是在編織童話故事。我也學著父親的樣子開始表演：“一只小貓正在睡覺，突然，傳來狗的叫聲，把它驚醒了，怎么回事呢……”我編的故事讓妹妹聽得如醉如癡，一臉神往的表情。母親也被我的故事打動了，夸我腦瓜聰明。

我和妹妹在美麗的手影童話中一天天長大了。我要升初中了，誰知一向成績不錯的我竟沒考上重點學校。我難過極了，一連幾天不吭聲。晚上的時候，父親對我說：“老大，咱們玩手影游戲吧！”我情緒懨懨的，敷衍著。父親卻興致勃勃地表演起來：“一只小狗，跑著跑著跌倒了。跌倒了怎么辦？跌倒了爬起來……”妹妹插話：“對，爬起來接著跑！”我忽然間明白了父親的用意，心里又溫暖又感動。我沖父親和妹妹笑笑，又開始了自己的手影童話。

父親的手影給我的童年帶來無限的愛與溫暖，也帶給我一生的愛與溫暖，而且還賜予了我飛揚的想象。如今我已經是一個中年人了，那次我教孩子玩手影游戲，他說：“媽媽，你做的手影真像，編的故事真好聽！”我笑笑，溫情的往事忽然間在腦海中浮現。時光的天幕上，有精彩的手影童話慢鏡頭一樣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