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日報記者 劉寒凝 張潔

綠樹陰濃的六月，太行山上滿目蔥蘢。

進入榮烏高速黃土嶺服務區，依山勢而書的一行大字分外醒目——“弘揚偉大的抗戰精神，正義必勝！和平必勝！人民必勝！”

抬眼東望，淶源縣銀坊鎮黃土嶺村南山半山腰，白色垂青亭清秀矗立，雁宿崖黃土嶺戰役紀念展室莊重肅穆。

登南山，拾級而上，舉目北眺，生機勃勃的黃土嶺村靜臥在南北兩側青山之間；一條高速公路寬闊平坦，伸向遠方。

這里不再是硝煙彌漫的戰場，早已成了同仇敵愾的抗日軍民期待的模樣。

“82年前，在民族危亡的關鍵時刻，我晉察冀根據地抗日軍民面對日軍殘酷的‘掃蕩’，展開了不屈不撓、艱苦卓絕的殊死搏斗。”肅立垂青亭前，黃土嶺村黨支部書記陳成注視著“雁宿崖黃土嶺戰役勝利紀念碑”，神情凝重，“這場戰役中擊斃的阿部規秀是中華民族整個抗日戰爭中消滅的職務最高的一個日軍指揮官，沉重打擊了日軍囂張氣焰，激勵了全國人民的抗戰斗志。”

來到紀念展室，聆聽陳成講解，思緒回到戰火紛飛的歲月。

1939年，抗日戰爭進入最艱難時期。

10月下旬，日軍對晉察冀軍區的淶源、阜平、五臺地區進行合圍“掃蕩”。在淶源地區“掃蕩”的是獨立混成第二旅團，指揮官阿部規秀，號稱“山地戰專家”。

10月31日，阿部規秀命令日軍于11月2日半夜兵分兩路對銀坊地區和走馬驛地區八路軍進行襲擊。

得知情報后，第一軍分區司令員楊成武根據軍區司令員聶榮臻指示，以分區及配屬部隊在白石口以南的雁宿崖伏擊進犯之敵。

“從白石口到雁宿崖一段兩面是高山，中間是一條四五十公尺寬的峽谷，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口袋’，是絕好的伏擊地形。”陳成手指戰役示意圖說，“11月3日7時左右，日軍600余人大部分進入設伏的雁宿崖峽谷。我軍一團一部迅速迂回到峽谷北口斷絕敵人退路，三團一部同時封鎖峽谷南口，設伏部隊從峽谷東西兩側夾擊。”

下午4時許，總攻開始。槍聲、喊殺聲、手榴彈爆炸聲在山谷間回轉激蕩，震耳欲聾。600多名日軍大部被殲，其中生俘13人，僅少數漏網。

“日軍作戰有個規律，打了敗仗必然報復。”陳成說，雁宿崖戰斗剛剛止息，我軍迅速轉移做好再戰準備。11月4日，惱羞成怒的阿部規秀率部到達三岔口、雁宿崖、張家墳一線。5日，負責誘敵的八路軍由曾雍雅率領的一分區三支隊一部和由梁正中率領的淶源游擊隊同25團一部與日軍接火，誘使日軍向銀坊追擊。6日，日軍從銀坊出發，東奔黃土嶺。在日軍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八路軍在黃土嶺一帶完成對其包圍。

11月7日晨，大霧彌漫，阿部規秀從多方情報得知，我一分區主力在黃土嶺附近將其部隊包圍，立即做撤退準備。他率三個獨立步兵大隊撤退，先頭部隊到達寨頭附近而尾部剛離開黃土嶺時，我設伏部隊突然發起攻擊。一時間，黃土嶺一帶濃煙滾滾，火光沖天，殺聲響徹云霄，日軍傷亡極其慘重。八路軍針鋒相對、寸土必爭，包圍圈越縮越小。

黃土嶺東側不遠處有個教場村，阿部規秀將指揮所設在一村民家中。

《楊成武回憶錄》中詳述了擊斃阿部規秀的經過：“一群穿黃呢大衣的軍官，站在一座獨立院落的平壩前，正用望遠鏡朝山頭瞭望。這情景，恰被一團團長陳正湘用望遠鏡發現。他急忙把目標指示給配屬一團的分區炮兵連連長楊九秤。楊九秤指揮迫擊炮手連發數彈，正打在敵指揮官人群中。隨著‘哐、哐、哐’幾聲巨響，敵軍官立刻倒下一片。后來得知，阿部規秀就在這群炮彈下斃命了。”

11月8日，為避免陷入增援之敵的重圍，我部隊主動撤出戰斗。

阿部規秀被擊斃，日本朝野震動，《朝日新聞》以通欄標題痛悼“‘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連載3日。該報稱：“自皇軍創始以來，在以往眾多的戰役、事變中，關于中將級將領的戰死尚未曾見有先例。”

毛澤東得知這一消息后，指示晉察冀軍區對有功部隊予以嘉獎，并與王稼祥給聶榮臻等發來嘉獎電：“……中央各同志聞之極慰，望堅持奮斗，百折不撓，再接再厲，保存好全國光榮、全黨光榮的根據地。”

“這場戰役共殲日軍約1500人，生俘十幾人，繳獲大量軍用物資。”陳成說，“這場戰役是我軍在敵后進行有利條件下的運動戰非常成功的一個例子。這個勝利震驚了敵人，震動了全國，因為擊斃日軍中將，打出了八路軍軍威，用事實駁斥了國民黨污蔑八路軍游而不擊的讕言。”

不能忘卻，這不僅是一場漂亮的伏擊戰，更是一次軍民團結、所向披靡的歷史見證。

紀念展室陳列著淶源縣首任縣委書記兼淶源游擊支隊政治委員梁正中手寫的幾頁稿紙。他寫道：“在這兩次戰斗中，淶源人民在縣委的領導下積極參戰支前，做出了巨大貢獻。每當戰斗打響后，各村民兵全部出動，站崗放哨，追擊突圍殘敵。救護隊、擔架隊、慰問隊隨時出動。大批熟食、蔬菜原原（源源）送往前線，戰場附近的山溝里擠滿了救護傷員的人民群眾，在通往前線的山路上不時出現運送彈藥的婦女和群眾。常年生活在深山區的清貧老百姓拿出家中僅有的雞蛋、干糧支援前方部隊，生動體現了軍民、黨群之間的魚水關系……”

“每次看到這段文字，我都心頭一緊。”陳成說，“我姥爺當年17歲，是民兵，在黃土嶺戰斗中搶救傷員時被炸傷了右腿，落下殘疾。小時候經常聽他講起那段往事。”

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熱土一抔魂。抗日軍民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成就了這場彪炳史冊的輝煌戰役，為推動中國和平進程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賡續紅色血脈，矗立信仰豐碑。

1986年，楊成武將軍到黃土嶺村，為雁宿崖黃土嶺戰役勝利紀念碑選址，聶榮臻元帥親筆為紀念碑題字；1987年，戰役遺址系列設施開始建設，供后人緬懷。

2015年，黃土嶺列入國家級抗戰紀念地名錄；2017年，入選中國紅色旅游經典景區名錄。

“在榮烏高速建設過程中，我市專設黃土嶺服務區，在村內設有上下道口，目的是傳承紅色記憶，帶旺紅色旅游。”陳成說。

近幾年，在脫貧攻堅工作中，黃土嶺又打了“漂亮仗”。村里不斷強化基礎設施，推動產業發展，提升群眾收入。特別在2019年，雁宿崖黃土嶺戰役勝利80周年之際，中國老區建設促進會協調北京軍區善后辦、河北省軍區、保定軍分區和白求恩國際和平醫院等，前后出資350余萬元，助力黃土嶺走上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新路。

今天的黃土嶺，村莊干凈整潔，道路四通八達，高山蘋果、玖興養雞、光伏電站等多種產業日益興旺，人均可支配收入由2017年的兩千余元增加到10044元。

“曾因打鬼子而出名的黃土嶺，現在已經跟全國人民一道奔小康了！”村民石瑛說。他從教師崗位上退休后，著手搜集黃土嶺戰斗史料，經常向朋友、游客講述黃土嶺的前世今生。

“我們要傳承好紅色基因，把紅色旅游、生態旅游、觀光農業一體化推進，讓老百姓的日子越過越紅火。”陳成說。

落日余暉灑在村北山坡上，三輛推土車仍在忙碌，200畝土地整理完畢將栽上有機果樹。

眼見著，黃土嶺變成了“黃金嶺”。

（本期歷史文化顧問：保定市方志館副館長冉白正、淶源縣文化廣電和旅游局文物保管所所長安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