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揚

近幾年，我利用業余時間進行文學創作，還發表了一些作品。如果說我有幸被文學之光燭照，那么我當年讀過的那些小人書便是那道光柱中永不熄滅的一縷微光。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期，在我們鄉供銷社飯店門口的右側，王老漢照看著幾箱碼得整整齊齊的書。無一例外，那些書都沒有封面，彩印的封面挨個被幾根麻繩懸起來，用糨糊粘上去，掛在飯店外墻上，下邊還擺了五六條長的矮凳。

那些小人書封面令人眼花繚亂——握著沖鋒槍的解放軍戰士、手持金錘的李元霸、輕搖紙扇的書生、扛鋤頭的老農……不用租書，只順著封面一頁一頁看過去，一幕幕大戲就已在我的腦海里上演……大約一年后，我開始識字了，才慢慢知道那些書的名字——《高山下的花環》《興唐傳》《紅樓夢》《愚公移山》……每張封面上都有用毛筆寫的數字，相中了哪一張，我們就跑到王老漢那里，說出那個數字，再遞過去2分錢。王老漢便埋下頭去，開始在書脊上尋找那個數字。小人書都薄，書脊上的數字小到他戴了老花鏡也要找好一會兒。我們等不及，就幫著他一起找。小孩子眼尖，找到了，就迫不及待地喊：“這里！這里！”王老漢微微一笑，說不急不急，然后小心地把那本書從書箱中抽出來，遞給我們，他那慈祥的笑容對愛看書的我們是一種無言的鼓勵。

現在想來，那些小人書中跌宕起伏的故事和讓我潸然淚下的人物無疑是對我最初的文學啟蒙，就像一絲絲幽微之光，看似弱小，卻溫暖有力量，照亮了一個懵懂孩子的人生底色，讓我知道了何為良善、忠勇、勤奮、奉獻……

在小人書的濡養下，我在語文學科上逐漸顯露出稍稍超出同班同學一籌的優勢，但直到考進師專中文系，我才有機會讀到更純粹更完整的古今中外大部頭名著。回頭想想，那些名著中的很大一部分我在童年時期已略知一二。一本小人書就如同一只麻雀，容量不大卻具體而微，五臟俱全。在那一絲絲微光的指引下，我在文學的隧道朝向光的源頭一寸寸掘進，直到豁然露出一片陽光燦爛的天空。

大學畢業后我回到家鄉的初中任教。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的鄉鎮初中還沒有圖書室，我便把自己珍藏的幾十本小人書拿到教室供孩子們輪流傳看。自讀課上，孩子們個個如饑似渴地吮吸著小人書的營養。我很欣慰，小人書中的那些微言大義，那些曾經燭照過我的光芒又一次照亮了新一代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