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保定晚報作者:時間:2025-10-18 19:25
□徐朝
我是吃母親做的手搟面長大的,味蕾里時常泛起那面的余香。
母親是四鄰出了名的做飯能手,無論在困難時期還是生活富裕了以后,她用那雙靈巧的手為全家人做各種各樣的飯菜,特別是手搟面,真叫一絕。奶奶在世的時候經常給人們念叨:“我最愛吃俺大兒媳婦做的手搟面。”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我們那里主要種“兩紅”(紅高粱、紅薯),各家各戶的飯食基本上是一樣的,紅高粱窩窩頭、烀山芋,人們吃得真是夠夠的了。母親為調劑生活,粗糧細做,把紅高粱用石碾子碾軋、用石磨磨,碾磨成面粉。山芋先切成片,曬干后用同樣的方法磨成面粉。在大榆樹上扒下樹皮,晾干后在石碾上碾軋,再用籮籮出細面粉,搟面條和面時摻些榆皮面,這樣紅高粱面、山芋面不發散。母親和好面后不急于搟面條,在盆里醒一會兒,然后再搟,這樣的面條吃起來筋道。面條煮熟后,母親用笊籬撈出來,把蒜泥和芝麻鹽放在碗里調和一下。雖然是粗糧,經母親加工后吃起來是那樣的美味可口。
母親會根據季節變化讓全家人吃上不一樣的面條。春秋的天氣冷熱不定,她給全家做溫面條吃;夏天天氣炎熱,她為我們搟涼面條吃,我們老家稱冷湯;冬天天寒地凍,她煮一鍋香噴噴的熱面條,吃起來暖心暖胃又暖身。
我最愛吃的是母親搟的雜面條。以前條件差,播種玉米時大都是糧與豆間作,兩耬玉米,一耬綠豆。各家各戶把生產隊分配的綠豆拿到石碾上軋成面粉,有的用綠豆面攤餅子,有的包餃子。母親經常搟綠豆面面條,搟得薄,切得細,煮熟后放入蔥花、香菜,滴上幾滴香油,香味四溢,在過道里路過的人們聞到香味都會說:“準是朝他娘搟的雜面條。”面條煮熟后盛入碗中,濃香馥郁,鉆入鼻腔,沁人肺腑。我顧不上面條熱,哧溜哧溜地吃起來。母親端著碗看我吃得這樣帶勁,笑著說:“小子,別燙著,鍋里還有呢。”
我們老家有句俗語,“起身餃子落身面”。母親記住了這句話,每逢星期五我下班回家時,她總是搟好了面條等著我。記得一個夏天的晚上,我下班回家,天氣悶熱,只見母親毛巾搭在脖子上,汗濕衣衫,正在搟面條,麻醬、黃瓜絲、老咸菜丁、雞蛋、肉丁鹵等調料擺在桌子上。望著她汗流滿面用力搟面條的樣子,我眼睛濕潤了,強忍著淚水忙說:“娘,我幫你干點什么?”母親回過頭來,用毛巾擦了一把額頭上汗水說:“都準備好了,你干了一天工作挺累的,歇歇吧。”
吃飯間,母親問:“兒子,好吃嗎?”我滿嘴吃著,只能點頭示意。母親邊吃邊念叨:“知道你今天回家,中午我躺了一會兒就起來了,用雞蛋和面,面里摻了點鹽,放在盆里醒著,這樣的面條吃起來筋道不落條。現在條件好了,有菜碼,原來吃面條就是搗點蒜泥,炒點芝麻鹽……”母親最后說:“兒啊,俺知道你最愛吃娘搟的面條,只要你歇班,娘就給你搟面條吃。”
雖然我已年逾花甲,母親去世多年,但每每想起她生前說的這些話,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